_清风入鞘

*外科医生楚×帮会大哥鑫。民国架空，存在捏造。

*全然我流，先行致歉。

*BGM: 弦外知音 -鬼卞/银临

金声玉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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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活两天行不行？就当是为了我。

即便后来过了许多年，陈楚生还是会偶尔想起他对王栎鑫说的第一句话。

那句话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算得上是冷酷无情，即使是最蹩脚的剧作家，也不会将此作为一场相遇的开场白。

可他就那样遇见了王栎鑫。甚至他依然能想起王栎鑫那时的表情，想起那张在昏黄的路灯下晦暗不清却紧张焦急的脸。然后陈楚生对他说出了那句话。

“想活命的话，只能截肢。”

他披着一件长外套站在门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侧身将门口让开，示意王栎鑫进来。王栎鑫那张脸本就惨白一片，听过陈楚生的话之后又迅速灰败下去，和他背上背着的那个昏迷不醒的真伤员相比，竟然说不出谁的面色更糟糕。

“……他这条胳膊保不住了？”

“对。”陈楚生用指尖撑着门，倒也没催促他，“活人的命和死人的胳膊，选吧。需要我帮你把他叫醒吗？”

王栎鑫一咬牙，回他道：“不用。”

“好，那进来吧。”陈楚生略略顿了一下，又补上半句，“如果你想让他活的话。”

他把王栎鑫领进一个像是病房的地方，指挥王栎鑫把伤员安置在一张小床上。那是个少年人，看着也就十几岁的年纪，面孔稚气未脱，眼下却全无生机。陈楚生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大臂上的那处伤口，照王栎鑫的说法是叫洋人的枪打的。伤口处理过了，弹头也已经取了出来，但人却不见好，后来就浑身发热，有时清醒有时昏迷。

陈楚生一边用食指轻轻压在伤口周围，一边问王栎鑫：“中枪到现在多久了？”

王栎鑫也没含糊，眉头轻轻一皱就立刻答道：“一天……不，二十八个小时。”

陈楚生“嗯”了一声，在听见伤口周围被指尖搓转发出细微均匀的破裂声之后，终于出言解释道：“是气性坏疽。之前清创不彻底，伤口感染了，现在必须马上截肢，不然毒素进入血液循环，他很快就会死。他叫什么名字？”

“……阿关。”王栎鑫回道，“要叫醒他吗？”

“嗯。”

但陈楚生似乎并不打算真的让王栎鑫决定阿关这条胳膊的死活，他俯下身去大声喊阿关的名字，等他恢复了意识之后简单地向他说明了一下当下的情况，告诉他他的伤现在情况很严重，必须要截掉一侧的手臂。

他同阿关说话的时候语气温和了很多，王栎鑫站在旁边想，这人对病号倒挺温柔的，也算还行。不然要不是阿关等着他救命，就这人刚才那种惜字如金还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王栎鑫高低得给他照脸来一拳。

听完陈楚生的话之后，阿关似乎慌张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王栎鑫。王栎鑫冲他宽慰地笑了一笑，说有什么的，活着才是本钱，掉一条膀子照样是好汉。陈大夫既然答应救你，你小子就死不了了，放心吧。

陈楚生听他替自己打包票，没忍住瞥了他一眼，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扭头着手去隔壁进行消毒，然后准备麻醉剂和手术器械，嘴上也没闲着，开始指挥王栎鑫。

“屋里太暗了，”陈楚生一边去取线锯和手术刀一边说道，“隔壁桌子的抽屉里有蜡烛，你点一下。”

王栎鑫没应声，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结果他一拉开抽屉，里面少说几十根蜡烛，可他也不敢马虎，还是一根一根都给点上，好让手术台周围亮堂些。

手术室不大，里面有一股淡淡的碘酊味。陈楚生和他一起把阿关转移进手术室之后，就示意王栎鑫可以出去等着了。

“截肢手术不是很复杂吗？你一个人做？”王栎鑫显然不愿意让阿关离开自己的视野，他虽然知道陈楚生是很不得了的医生，但终究还是不放心把兄弟就这么交给一个见面还不过一个小时的陌生人，“我给你帮忙吧，递递东西什么的。”

“助手做不好就是添乱，不如不要。”陈楚生冲他摆了摆手，“出去吧。不然一旦你在手术室里晕倒或者吐了，我还得分神解决你的问题。”

“卸掉哪的人我都见过，你不用担心。”王栎鑫道，“你说什么我干什么，你不说话我就不动，这样可以吧？”

陈楚生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先说好，一旦你觉得不对劲，就马上离远一点。”

说实话，王栎鑫二十岁之后就几乎没为什么事求过人，更没看过谁的脸色。

毕竟是当地三大帮会之一金声门的一把手，谁见到不得好声好气地喊一句鑫哥。

王栎鑫长得白净，个子也不出挑，戴着眼镜的时候斯斯文文的，那张脸还显得他年纪小，起初不知道唬了多少人。但这可是白手起家货真价实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角色，这金声门领头的就是个不要命的疯狗，手底下的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在这地方没人想招惹王栎鑫。外面的人当面喊他一声鑫哥，背后叫他煞星，别人和他说话，都得先在心里掂量掂量自己的语气和身份。

所以陈楚生竟然真把他使唤得一愣一愣的，王栎鑫心里倒没怎么生气，就是觉得有点好笑。主要是阿关的手术很顺利，让王栎鑫觉得陈楚生这个死硬石头似的野大夫似乎也顺眼了几分，甚至在陈楚生安置好手术后的阿关之后，王栎鑫跟出了门去，主动开口和出去抽烟的陈楚生搭了话。

“陈大夫，今天多谢你啊。今天来得匆忙，改日来给陈大夫送谢礼。”

“谢礼就不用了。你既然找得到我，我的脾气和规矩你肯定也知道。”陈楚生掂了掂手里那柄细长的烟杆，外科医生持手术刀的手眼下拿着烟杆，依然稳定得没有丝毫抖动，“要是真在意那个，我今天就不会让你们两个进门。”

“怎么，”王栎鑫笑道，“陈大夫是觉得，看我们两个这打扮，不像是掏得起诊费的样子？”

“哪会啊。但有些事不是钱的问题。”陈楚生自顾自地抽了一口烟，“是医院都不敢收，所以才耽误了吧？正经医院不会想和帮会的人沾上关系的，不难懂，怕麻烦喽。”

王栎鑫眼神一凛，但好像也无意遮掩什么，只是打趣道：“陈大夫倒也不像传闻中那么不问世事嘛。”

“你们有线人，我有病人，大家各有各的情报网而已。你们来这边打听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你们是金声门的。”陈楚生淡淡道，“我本来不想管，我不给不惜命的人治病。但你说他是被洋人打伤的，我就改主意了。”

“我听说的可是陈大夫什么都给治，原来还有拒诊的时候？”王栎鑫瞟了他一眼，“你们医生没有什么职业道德规范之类的东西吗？”

“看不起病的人来找我，那确实什么都给治，和你们不是一回事。”陈楚生轻轻吐了一口烟，“但你也知道我是个流浪医生，那我还要什么职业道德规范？能来我这的，谁不是实在没辙了啊。”

“正经医院都不敢接，结果陈大夫救死扶伤了，不怕惹麻烦？”

“哎哟。”陈楚生听了就忍不住皱眉，“快别说了，我这人最怕麻烦。我也不要卖你们什么人情，我就当不知道你们是金声门的，你们回去别跟你们大哥把我供出去就行。我可不想被你们大哥天天用枪顶着脑袋叫去处理些火并之后断胳膊断腿的伤员。”

王栎鑫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陈楚生根本就没认出他来。这倒也不奇怪，他和陈楚生没打过照面，陈楚生住的地方是一片靠近入海口的破败老区，算是三不管地界，但硬要说的话是青云会的地盘。毕竟不归金声门管，所以王栎鑫没什么事也不过来。

但野大夫的名头响，王栎鑫倒也听过。有人说这野大夫规矩太大，但这人给穷人治病的时候又好像根本不在意什么规矩，去他那治过病的人总说他是穷苦人的菩萨。一来二去，王栎鑫倒也知道了这片有个叫陈阿生的闲散大夫，什么脾气规矩都暂且不说，至少医术相当高明。

陈楚生猜得倒也不错，他们确实是因为几家医院都不愿意收治，这才到这里来的。金声门自己也有大夫，但水准自然和医院里的没法比，阿关手臂上那个枪伤有些刁钻，单是取弹头就费了不少功夫。只是那天下雨，阿关受伤之后冒着雨回来的不说，路上为了躲人还跌进了泥水坑里，伤口沾了脏水，清创却没有加倍仔细，来陈楚生这里的时候伤口就已经严重感染，水肿发臭了。

王栎鑫旁的事也没什么特别在乎的，唯独在乎的就是兄弟的性命。许是他那张脸真的能骗人，他背着阿关就像是急着救朋友的小年轻，不像是什么凶名在外的金声门大哥，在他们连着在几家医院碰壁之后，有一个医生似乎是觉得于心不忍，悄悄告诉他们，这恐怕是要截肢的，除了医院，其他地方没什么人能做。但他们如果有门路的话，可以试试去找陈阿生，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收。

能打能杀不算本事，但是能救他兄弟的命，这王栎鑫是真的服气。他想了想，问陈楚生道：“陈大夫，你是不是大我几岁？”

陈楚生听了就乐了。

“那是大几岁的问题吗，我四十二了。”

“没差几岁啊，我三十四。”

“你三十多了？”陈楚生偏头看了他一眼，“真不像。”

“你比我大，我喊你一声哥，应当应分的。”王栎鑫道，“哥，谢谢你救我兄弟一命。要是没了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让我看着兄弟咽气，真比要我的命还难受。”

“大夫嘛，救死扶伤，应当应分的。”陈楚生学着他的语气应了一句，“好了，好了。人也没事了，别担心了。称呼的事……随便你怎么喊，别喊我阿哥就行。”

王栎鑫不知道这人还会一脸平常地冒出这种冷幽默，没忍住笑了一声，回他道：“那我喊你生哥？”

“都行。”陈楚生一边说着一边没忍住皱了下眉，“不过听着还怪怪的。我没弟弟妹妹，没当过哥。”

王栎鑫其实存了点跟他开玩笑的心思，但这人竟然真就这么随便应了，倒叫王栎鑫也有点失语。

什么人能让他王栎鑫喊哥啊。王栎鑫在心里轻轻发笑，陈大夫这可真是独一份了。

“等下，”陈楚生似乎忽然醒过味来了，迟疑道，“你们金声门是不是有什么规矩？我不会这就已经上了贼船了吧？”

“没有，没有。”王栎鑫哭笑不得，“要是这就算数，那满大街都是我们家的人了。”

“哦。”陈楚生很明显地松了口气，“那你随便叫吧。”

陈楚生抽烟抽得两个人中间云山雾罩的，王栎鑫倒也不介意，瞟了他一眼随口道：“行，那我以后就喊你生哥了。”

“其实怎么都行，但还是没机会叫我比较好。”陈楚生的语气倒很寻常，“一般来说只有发生了不大好的事，才会需要来这见我一面。人能活着也不容易……希望你和你朋友都好吧，别再遇上这样的事了。”

“怪不得你只问病号叫什么，原来是觉得以后不会打照面了？”

“没事谁想看大夫啊。”陈楚生听了就笑，“不过，是吗，我没问吗？那我现在问，这位小哥，你怎么称呼啊？”

王栎鑫迟疑了一下，回话时的语气倒是爽快了起来：“我姓王。也没什么正经名字，别人起的外号叫糊糊，他们都喊我王糊，生哥也这么叫就行。”

陈楚生听倒是听了，但总觉得这像个小孩子家用的小名。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好。”陈楚生道，“王家小哥，我记得了。”

[TBC.]

感谢看到这里。

哥的手这么漂亮这么灵活这么稳定可控，来当一下外科医生吧。

想到了觉得有点喜欢，就写了。我写个乐，大家也看个乐就行。